么还没好,什么时候能吃上?
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。第一个月工资发下来,一千六一分不少。我捏着那叠
薄薄的钞票,摸了一遍又一遍,最后抽出一部分给我妈寄回去,又拿出几张给夏
芸作为分摊的房租。
第二天我刚好休假,夏芸非要拉我上街。
「走啦走啦,看你就那两件衣服,洗的都发白了。」她走在前面,脚步轻快,
「今天姐姐高兴,陪你置办身行头,庆祝张闯同志在东莞站稳脚跟!」
「呃,你还是别破费了,我平时都穿保安服,也用不上……」
夏芸回头瞪了我一眼,「你想什么呢,当然你自己买啊!我给你参谋参谋而
已,你还想我又出钱又出力?」
我挠挠脸不好意思的笑了。也是,这姑娘跟我算水电费都是精确到分的,让
她出钱显然是我想多了。
我们去了镇上有名的服贸一条街。街道两旁密密麻麻全是摊档和小店,喇叭
里吆喝着「亏本甩卖」、「出口转内销」。夏芸显然不是第一次来,拉着我在人
潮里穿梭,不时拿起衣服在我身上比划。
「这件怎么样?……嗯,颜色太老气。」
「这个呢?……料子不行,洗两次就垮了。」
她挑得很认真,眉头微微蹙着,嘴里念念有词。阳光透过塑料棚顶的缝隙洒
下来,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,有一层细细的绒毛。
最终,她相中了一件藏蓝色的polo衫和一条黑色的休闲裤。从试衣间换好出
来,她退后两步,上下打量,眼睛弯成月牙:「不错不错,人靠衣装马靠鞍,我
们闯哥这么一打扮,还挺威猛的嘛!」
她很自然地伸手帮我把领子翻齐,微凉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我的脖颈皮肤。
接着又蹲下身,帮我扯了扯裤脚,嘴里嘟囔着:「裤腿长了点,回去我给你缝一
下。」
她离得那么近,发顶的清香一丝丝钻入我的鼻孔。我垂着眼,能看到她白皙
的后颈和几缕散落的柔软发丝。心脏在胸腔里不听话地乱撞,喉咙莫名有些发干。
提着新衣服出来,街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。夏芸忽然被一个卖糖葫芦的
吸引过去,买了一串。山楂果又大又红,裹着亮晶晶的糖壳。
她咬了一颗,被酸得眯起眼睛,又满足地笑。吃了几口,她忽然举着糖葫芦
凑到我嘴边:「喏,吃不完了,你帮我消灭一颗。」
糖葫芦的竹签几乎戳到我嘴唇上,山楂果的糖壳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。尽
管竹签上剩的都是完整的果粒,并没有被她咬过,但我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漏
了一拍。
犹豫了一下,我还是张开嘴,就着她的手把一颗山楂咬了下来。
甜脆的糖壳在齿间碎裂,我仿佛在其中隐约尝到点属于她的微妙气息。我的
脸有点热,囫囵吞下,含糊道:「嗯,挺……挺甜的。」
夏芸好像没察觉我的异样,收回手,自己又咬了一颗,一边被酸得吸气,一
边笑眯眯地往前走。
那一刻,我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变得又软又轻,像被那层糖壳给糊住了。
(11)林叔
在林氏鞋业干到第三个月的时候,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林叔。
那天下午,全厂员工都被召集到大礼堂开会。王厂长陪着他走进来的时候,
人群里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。
林叔和我想象中完全不同。没有大金链子,也不是五大三粗,甚至没有一点
江湖气。
他看上去五十岁左右,个子不高,甚至有点清瘦。穿一身米黄色的西装,头
发修剪的很整齐,鬓角有些泛白,脸上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。
如果不是包皮说那就是咱大老板,我肯定会以为他是某个大学里出来的教授。
他讲话的声音不大,内容也无非是鼓励大家好好干,工厂效益好不会亏待大
家,要遵守规章注意安全之类的套话。但奇怪的是,底下几百号人,包括平时最
油滑的包皮都坐的端端正正,一副听的很认真的样子。
讲完话,他没有立刻离开,而是侧过头对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燕姐低声说了
句什么。
燕姐点点头,随即拿起麦克风:「张闯,你留一下。其他人散会!」
人群嗡嗡地散去,不少好奇的目光聚焦到我身上。包皮捅了捅我的胳膊一脸
羡慕,而老李则是给了我一个小心行事的眼神。
跟着王厂长走到礼堂边的小休息室,林叔正坐在沙发上喝茶,燕姐站在一旁。
看到我进来,林叔放下茶杯,指了指旁边的单人沙发:「坐。」
燕姐都还站着,我哪敢真坐,只挨着半边沙发沿,挺直了背。
「你叫张闯?」
「嗯。」我点点头,接着又连忙补充一句:「老板说得对,我叫张闯。」
「哈哈,不用紧张。」林叔笑着摆了摆手,拉家常一般,「在厂里还习惯吗?」
「习惯,很好,谢谢老板关心。」我忙不迭回答。
「听老王说,你干活踏实,不错。」林叔点点头,转向王厂长,「老王,这
个人,我先借用了。厂里安保工作你让老李再安排一下。」
王厂长连声答应:「没问题没问题,林总您尽管用。」
我听得云里雾里,借用?用什么?
林叔已经站起身,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:「会开车吗?」
我下意识点头:「会!」
但说完又想起什么,赶紧补充:「不过……没证。」
「没事。」林叔摆摆手,把车钥匙抛给我,「走吧,送我一段。」
林叔的车是一辆黑色的虎头奔,车漆光可鉴人,里面宽敞得一塌糊涂。我在
家开过最好的车是五菱宏光,此刻握着方向盘,手心不免有点出汗。
副驾的林叔倒是稳如泰山,闭着眼睛老神在在的。我尽量平稳地驶出厂区,
按照他的指示把车开回镇上,进入一个看起来就很高档的住宅区,最后停在一栋
带小院的三层别墅前。
「跟我进来。」林叔下车,理了理西装。
别墅里面的装修不像雅韵轩那么奢华,但给人感觉也很舒服。客厅里已经有
三个人在等着了,都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,穿着打扮都很体面。见到林叔,纷
纷笑着打招呼,有叫「林老板」的,也有叫「国栋兄」的。
寒暄过后,四人便在客厅中央的自动麻将桌旁坐了下来。我这才明白,这几
人原来是约了牌局。
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指示,但我还算有眼力劲。站在林叔侧后方给他们添茶
倒水,林叔一摸烟我便主动帮他点上,烟灰缸快满了便轻手轻脚地倒掉。
听他们的语气今天算是老友局随便玩玩,但钞票在桌上流动的速度还是